让生命去流浪

女儿喜爱小猫小狗，每次见到，立刻尖叫一声，蹲下身来与猫狗融成一个小宇宙。所谓平行宇宙，再无与邻近宇宙交流行为。女儿要求抱养猫狗，都被我坚决拒绝。女儿抗诉，我虽有借口搪塞，但总觉理亏。

前年冬天，女儿回家，脚跟追随着一只小狗。女儿解释：清晨出门时见其寒风中瑟瑟抖作一团，便取些午饭怜惜小狗。没有想到傍晚回家，小狗先自守在门口，不待招呼就摇着尾巴跟进家来。女儿求情，既然如此，就收养它吧？我瞥一眼小狗充满乞怜的目光，内心不免软化，随之狠心呵斥，驱逐出门。女儿为此很是撅嘴了几天。

半月前某晚，女儿外出会友，半夜方归。妻担心途生意外，执意拉我去接迎。接头后，我转身先行，母女结伴后行。转过街角，听母女在后说笑，停步等待。母女走近，见女儿怀中抱着一只小黑狗。女儿解释：小狗瘸了一条前腿，而且很乖巧。不由分说，呵令女儿放行小狗。小狗不离左右，于是拖在后面怒目指斥小狗不得跟随。小狗沮丧着转身跛着离去。我转身没行几步，小狗又来到脚旁，再斥之。小狗慌忙返身跑开，十余步后停身反顾。再指斥，又反跑几步躲在树边窥望。待我回行数步，回望又见小狗悄悄跟来。再指斥之。这样做了五六次，直到院门边，小狗终而悻悻离去。期间，女儿曾停步作最后努力：小狗流浪无主，夜冷无食，太可怜了！妻也帮腔：小狗很乖，招人喜爱。我说：“可怜小狗是可以的，早晨出门带些食物救济小狗，但不能带回家饲养。带回家，它不过是只宠物而已，还是让它去流浪吧。”说到这里，心念一动，意识到流浪就是自由。

狗的祖先是狼。旷野无垠，寒风呼号，西北狼咆几声长啸，继续流浪，不为别的，只为传说中美丽的草原。狼被人驯化为狗。在农猎生活中，狗以其看家护院、助猎辅牧的本领与主人合作，得食安宿，于心坦然。城市生活，狗尽失其用，所能者不过以其善解人意买欢于人，邀宠争怜，终然玩物一个，丧志失性，虽有命又何异于无命？生命贵自由，人身少自由，又奈何宠养一个不自由的宠物呢？让生命去流浪吧，风霜中让生命自由去抉择。

2016年11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