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钱暴晒失活与苹果树被撞后挂果

同事张继强介绍，其大学时的老师华尚敏，每在授课一个知识点后总会讲一个相关小故事，生动有趣，更能加深理解，最被学生喜欢。华原为某林场场长，后调大学任教。下面是华老师讲过的两个小故事，认真追究起来，意义不小。

华老师任场长期间，曾带人采集榆钱打算用于来年播种育苗。榆钱装袋后带回，发现袋内热气氤氲，心知捂闷发热，担心种子受热坏掉，急令平摊于水泥地面，阳光下晒干后收存。翌年播种，竟无一粒发芽，华老师因此认为榆钱不能暴晒，否则丧失发芽活力。

华老师任职的林场有一株苹果树，生长在猪圈边，得水得肥，长势旺盛，年年繁花如云，但挂果寥寥。一次，该树被拖拉机撞伤倾斜，但伤势不大，人们便没有再去管它，翌年却硕果累累。华老师解释称，撞伤实际起到了环割断根的作用，树势由强变得中庸，该树因此开始挂果。其实，果树生产上挂果最好的正是树势中庸的树，长势太强太弱，都挂果不佳，因此果树要修剪调控树势。

大致是受限于授课时间，华老师没有解释榆钱不耐暴晒的原理。其实，这可以从榆树的自然分布特点来解释。榆树为河岸树种，自然情况下主要生长在河岸边，与杨、柳相似。榆钱，即榆树的种子，早春成熟，从母枝飘落后得水就发芽。榆钱中间鼓起，四周为薄翅，其发芽时要求地面潮湿并略具浅水如膜，以便其薄翅与潮湿地表吸附牢靠，种胚因此吸水萌动。即使榆钱飘落的地方干燥，榆钱阴干后进入休眠状态，可以等待雨水得机发芽。如果榆钱下的地方空旷，被阳光直射，降雨后地面容易干燥，榆钱随之干燥，最终要么被风走，要么被动物取食，没有机会原处发芽，因而无从锻炼得到耐暴晒的特性。自然繁衍的榆树均如此发芽成株，因而造就了榆钱喜阴习性。一些树木种子具顽拗特性，既不能低温储藏，又不能脱水干燥，必须湿藏才能保持发芽活力。榆钱的阴干与此相类。

但是，上述解释暗含一个大矛盾。榆钱飘落，必定在母枝上接近风干。枝头空旷，其暴晒程度更烈于晒场。可见，枝头暴晒不会损伤榆钱发芽活力，晒场暴晒失活或许另有其因，比如成熟度不足，袋中捂闷太久等。

与继强讨论榆钱枝头不免暴晒之事。继强认为，在枝头时，榆钱尚有导管与母枝相连，因而暴晒无妨。受继强启发，我解释称，榆钱可能需要在潮湿状态下完成生理后熟过程。枝头暴晒时，由于仍能得母枝少量水分供应，到晒干飘落时正好完成了生理后熟过程；离体榆钱暴晒时，由于干燥太快而不能完成生理后熟，因此需要阴干。事后细想不妥，因为生理后熟指银杏之类种子离体后种胚继续发育的过程，又指某些种子解除休眠的过程。尤其是暴晒脱水快，应从种胚细胞水分生理方面说明失活机制。如此长考，认识到离枝榆钱遇水即发芽，说明其种胚已经发育成熟，那么离枝前种胚势必预存下全套生理化学程序，以应对遇到的两种情况：一是遇水发芽；二是遇旱休眠，两者以吸胀和萎蔫为信号。榆钱遇旱萎蔫，其种胚细胞膨压降低，种胚启动休眠程序，通过一系列生理化学过程完成休眠。这个入眠程序需要一定时间，如果干燥太快，这个程序尚未完成，导致种胚细胞坏死，种子因而失去发芽活力，即暴晒致死。进而推测，种子发育后期，种胚形态结构已经建成，生理上已经成熟，具备了完全的发芽能力，种子发育后期只是增加胚乳或子叶营养储备而已。继强同意我的分析，并补充证据，小麦等作物瘪粒种子也能发芽。

华老师关于苹果树被撞伤挂果的解释非常圆满，只是环割断根技术没有听闻用于苹果栽培中的例子，甚至用于桃、杏、李、梨等果树上也没有听说过，这些果树大多以修枝方式调控树势。开甲环割多用于枣树生产中，俗称嫁枣。写到这里，猛然省悟，枣树当年分化花芽当年开花结果，环割截留营养可以促进当年花果繁盛。漆树割漆，胶树割胶，均损伤树干皮层，其树是否因此大量挂果？如果大量结果，势必影响漆、胶产量。这样看来，环割促进结果的理论，在漆、胶生产中似乎存在矛盾。苹果桃杏之类果树，花芽均分化于上一年挂果期间，这可能是其环割效果不如枣树明显的原因。旺势苹果树年年花繁的可能原因在于幼果分泌激素抑制花芽分化，由于当年挂果少，树体内抑制花芽分化的激素水平低，因此花芽分化量大。至于为什么花繁导致挂果量少，尚无思绪理清其生理机制。写到这里，又省悟到两点：一是环割促果不可在树体发芽期间进行，其时树皮容易离骨，影响树体愈伤；二是枣树环割开甲多施用于大树老树，树势似乎并不甚旺，这与环割截留营养的解释似有矛盾。

2018-7-23初稿，8-23定稿于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