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槐豆想象到参天大树的微圃

头天晚上小到中雨，见到国槐树下地表的槐豆，心念动处，手机拍照下来。图中左侧原为木电线杆，拍照前不久齐地截除，原基略低于铺装砖面。

图中可见，槐豆大多处在砖缝或微微下凹处。可以想象，如果在野外，槐豆同样会在雨后留在这样的裂缝或微凹地点，降雨强度较大时，地面冲起的泥土会随着径流积聚在微凹地点，雨过天晴，积水逐渐下渗，泥土就会覆盖在槐豆上，最后还可能有些枯枝败叶覆盖在上面。槐豆就这样被播种入土。雨水充足，十天半月内槐豆周围的土壤不至于干透，一棵槐苗就会破土而出。人们认为降雨径流会造成水土流失，是个不好的事情，其实径流也是创造各种微凹小地形的主要力量，没有微凹小地形，种子就无法被径流播进土中。在碎石出露的山坡上，径流更容易大量创造微凹小地形，因此，石质山坡的植被往往比土质山坡繁茂。文冠果的种子颗粒大，比玉米粒还大，需要更大更深的缝穴，因此文冠果大多自然生长在土质陡崖上，那里地形破碎，恰恰有大量适于文冠果种子的缝穴。

图中的槐豆都是去年成熟的，留在槐荚中宿存到今年。槐荚肉质，成熟不开裂不脱落。槐荚分节，每一两个槐豆为一节，两节之间像被绳子缢束一样，经过冬季的风干，槐荚变成念珠状，节间的缢束变成细腰，比牙签还细，脆弱易断。降雨过程中，槐荚吸水增重，加之风摇碰撞，节间细腰断裂，种子落地，随之被径流播入土中。也就是说，槐荚是一个极其精巧的机构，既能有效贮藏种子，又能借风借雨播种。

果实宿存，经冬不落，很多树木都有这个特性，比如刺槐、臭椿、白蜡、五角枫等，其实这些树都是利用春风春雨播种。杨树、柳树、榆树等树木的果实春末夏初成熟，同样利用春风春雨播种。像文冠果那样果实成熟就开裂脱落种子的树木，则是利用秋风秋雨播种。其实，就是那些借助动物传播的种子，离开降雨径流，就很难走完伏身入土的最后一寸路。所有植物的种子比重都与水相近，或者略大于水，或者略小于水，很容易被流水冲动而随水运动。淘米时稍微搅动，米粒就运动起来，就是米粒比重略大于水的体现。

曾经审过一稿，其中介绍，羊粪中可以拣出祁连圆柏种子，发芽正常，把种子埋进羊粪中过冬，发芽率比埋在沙子里越冬的还好。可以想象，祁连圆槐球果成熟落地，被野羊取食，种子带有硬壳，无法被消化，最后包裏在羊粪球中排出体外。羊粪球在山坡滚下弹落，停在平缓微凹处。羊粪球比重小于水，很容易被径流漂起，其中的种子因而可以被径流调整播入较深的缝穴中，从而更有利发芽成苗，其过程和作用与文冠果种子相同。现在农林业中有种子包衣造丸技术，其实是祁连圆柏玩儿剩下的技术，先进性远非羊粪球可比。

有些种子见水发芽迅速，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记载，小火微煮，水中的韭菜种子转眼间就能发芽。大多数植物的种子吸胀后要停相当长一段时间才能发芽，甚至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低温，像祁连圆柏那样越冬；还有些种子需要土壤微生物腐蚀掉紧实的种皮才能顺利发芽。种子发芽前这个停滞期类似于射箭中的引弓搭弦，称为种子引发。幼苗脆弱，风吹日晒雨打都可能夭折，像婴儿一样需要摇篮。种子和幼苗都需要隐藏，被食被毁就四大皆空。因此，拙行把能够提供种子隐藏、引发和幼苗发育成长条件的微凹缝穴称为微圃，即微型苗圃，播种入土其实是播种入圃。植物种类不同，对微圃的要求不同。降雨既是创造微圃的主要力量，又是播种入圃的关键力量。雨水多的地方植被繁茂，除了能满足植物生长发育的水分需求外，关键是能创造丰富多样的微圃，满足不同植物发芽成苗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