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苗杯具

与同事登天水北山采取测试样品。偶然间注意到侧柏林下有柏苗生长，大喜。侧柏抗旱，常用于干旱山地造林，但在这类人工林中从未见过落种发芽而成的天然幼苗。没有幼苗，侧柏人工林势必一代而亡，青山长绿将无从谈起。天水北山气候干旱，今见其柏林内落种成苗，青山有望，可喜可贺。

在一处平台地侧柏人工林内，蹲身观望，地面枯枝落叶狼籍，草卉稀落，柏苗不少，每株大树下少则三四株，多则八九株。一观之下，反而转喜为悲起来。柏苗株株瘦弱如柴，枝叶凋零若败，抑郁寡欢，出头无望。如此杯具，绿不如枯。

天水北山杜家沟侧柏小片林下侧柏落种苗，细瘦苍黄，受母株他感抑制所致。

人们造林，总喜欢预先整坡地为平台或阶田，认为这样截流雨水有利于林木生长。然而，阻断了径流，恰恰也断了草木种子的一条生路。草木种子落地若不远离母株，仅仅停留在母株冠下，其未来不是终无发芽机会，就是被母株欺抑衰郁至死。儿女成家，要分家另过。人类如此，树木同样如此。树木种子远离母株才有参天的可能。母树不仅乐于看到种子被风吹水冲，乃至鸟兽取食带向远方，更会狠心分泌有害化学物质抑制其冠下同类幼苗的生长。所以人类整坡地为平台植树，看似为树着想，实则断树子孙。

自由平等，凡是生命无不以此为核心。侧柏种子颗粒大，不能被风吹带携，被鸟兽取食则多被消化而了此一生，唯有在坡地上被径流冲动挟持，沉淤在浅坑微洼、石缝土穴得机发芽成苗。这样的柏苗，不管风恶雨骤，无论烈日严霜，终归是自由之身；即使方寸之地，瘠薄之土，总非他人屋檐。时运不济，归于寂然而已，到底世间经历一番，此生不枉。

复看林下柏苗，慨叹不已。

2016年9月8日于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