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纹身

2017-3-5早摄于北京建材城西路

白杨枝干腹面的纹身，像羽毛，又像麦穗，疏落有致，是哪位艺术大师精心绘制？

白杨行道树上大都有这样的羽毛纹身。

其实，这是天工巧夺了工匠心。夏天下雨的时候，枝干背面的雨水会沿枝干表面流向腹面，同时在腹面又沿干表向枝干基部流淌，最后汇集到腹面中心线上。小雨时，枝干表面的雨水会呈层状流淌；大雨时，枝干表面一定宽度的层状雨水就会集中在一起形成小股流，小股流之间差不多距离相等，流量也差不多相等，既小股流的宽度相等。小股流碰到一起就成为大股流，因为这样可以流得更快，能够更早地亲吻大地。大地是雨水的家园。这样层状雨水汇成小股流，小股流汇成大股流，大股再向树干流淌汇集。小股流、大股流，一旦形成，就不会轻易改变路线，毕竟改变流路要费些事情，谁没事空费气力呢。雨水也知道省事这个道理。周筑宝先生把这个道理总结为最小耗能原理，简单而言就是怎么省事怎么来。其实层状雨水汇集成小股流，小股流汇集成大股流，也是最小能耗原理的体现。人多力量大，水多流得快，抱团好取暖，集流能攻坚。

这样小股流大股流流路上的树皮会比其余地方的树皮受到更长时间的浸泡，尤其是，如果降雨时间不长，刚刚形成这样的股流状态，雨又停止了，那么枝干表面的灰尘、表层细胞附着有机物（例如白杨树干枝干表面的粉沫状的蜡质）等就会被股流冲涮集中到流路上。粘附在枝干表面的细菌也被冲涮集中到流路上。降雨停止后，枝干腹面流路上的树皮不会迅速晾干，其中的细菌就会利用那些有机物质大量繁殖起来。细菌繁殖非常快，在适宜条件下，有的细菌二十分钟就能一分为二地分裂繁殖一代。只要流路上的树皮保持湿润几个小时，细菌就能繁殖十来代，数量增殖千余倍。如果条件变得不适宜，例如干燥，细菌又会变成休眠状态，形成孢子，或者待在原地等待下一次机会，或者随风而去，寻找机会。细菌外面包有一层多糖物质的外套，具有粘性。装脏水的容器内壁久了会变得很黏滑，就是细菌附着繁殖的结果。因此，当枝干腹面雨水流路上树皮完全干燥后，已经大量增殖的细菌中的大部分会变成孢子继续粘附在树皮上。

下次降雨时，旧流路粘附着的大量细菌孢子连同灰尘等就会迅速湿润，吸引雨水向其集中。水分子是一种极性很强的物质，一端带正电，一端带负电，因此水体中水分子会互相吸引。在这种水分子互相吸引的作用下，水体沿平面流动时会倾向于流向湿润处。因此，雨水会沿旧流路再次形成新的股流，再次汇集、冲涮、集中枝干表面的灰尘、有机物、细菌等，再次引起细菌的大量繁殖，再次招致大量繁殖细菌粘附在流路上。长此以往，流路上就积累了黑色粉末状物质，那是细菌休眠孢子和灰尘的混合物，从而呈现与树皮颜色不同的羽状痕迹。

大部分树木的枝干老皮呈开裂状，按照最小耗能原理，雨水在表面不会形成自己的流路，而是沿裂缝流动。树皮裂缝就是现成的流路，谁还会自寻烦恼开路前行呢？雨水也不是傻瓜蛋！白杨树枝皮光滑，使得深知省事之道的雨水退而求其次，自己汇集成流成股开路前行，流成了羽状流路；又因白杨树皮呈白色，羽状流路上积累的黑色细菌孢子和灰尘混合物被凸显起来，成为白杨纹身。